去年，省教育廳在省內(nèi)4所高中試點“必修課分層走班”，今年擴大到11所。杭城的高中除了原本的綠城育華學校外，新增杭二中與杭師大附中兩所試點學校。本學期，新增的兩所試點學校中，有一所已開始“分層走班”。此外，也有不是試點的高中嘗試“小范圍”內(nèi)分層走班。
對于“分層走班”，無論是已經(jīng)嘗試的學校也好，暫時沒有“動靜”的學校也罷，都有各自的考量。曾有不是試點學校的校長很坦率地跟記者說：“我們學校學生的成績再差也不可能比現(xiàn)在差，所以我并不擔心‘分層走班’后，學生的成績會變差，如果實踐后學生成績真的有了提高，那么，無論是學校還是學生，是一種‘雙贏’的局面。”
“分層走班”的目的是讓學生自由選課，讓每個學生都有一張屬于自己特有的課表。那么，試點后，學生對此有何感受呢？
【學習成績方面】
老師沒換但給A層學生上課速度明顯慢了
“這一政策的實際意義書上沒有總結，大家注意把板書上歸納的點給記下來。”上午9：45左右，杭師大附中高一（4）班教室內(nèi)，一男老師指著投影上的PPT，提高音量說。一兩分鐘后，他再次出聲問學生是否都已記完，得到學生肯定的答案后，他又開始講下一個知識點。
這是杭師大附中高一年級人文學部的一堂歷史課，上課的35位學生是A層的學生。在杭師大附中，人文學部的學生只分了A、B兩層，相比B層的學生，A層的學生基礎相對比較薄弱。
張斌杰是這35名學生中的一名，因高二打算選擇文科，與爸媽商量后，選擇了明顯帶有文科傾向的人文學部。雖然分了層，但對張斌杰而言，負責上歷史課的老師卻沒有換。問他現(xiàn)在的課堂與上學期是否有不同時，他說最大的感受是“終于能跟上老師的腳步”，“我沒有事先預習的習慣，上學期的歷史課，經(jīng)常找不到老師說劃線的要點，等我找到，老師早就不知道講哪去了……”對于自己的缺點，他答得坦白。
40分鐘的課堂，在老師對某幾個知識點的反復強調中很快結束。
“是不是感覺自己像進了小學生的課堂？”課后，記者在與這位歷史老師聊天時，他忍不住反問，“有時候我都嫌棄自己啰嗦……”老師說，A層的學生學習習慣比較差，大部分學生不會事先預習課本，只能反復強調，盡可能地放慢進度，讓他們先把課本上的知識點給拎出來。
學生學會早自習前整理好一上午的課本
完成一堂課的學習，下一堂是政治課，由于師資的問題，政治課暫時沒有“分層走班”，35名學生得各自回到自己的行政班級中上課。
張斌杰拿起疊在一起的語文、數(shù)學、歷史課本，這是上午前三堂課的課本，簡單翻看了一下后，確保沒有任何資料和作業(yè)落下，又“抄起”一旁的文具盒，往高一（6）班的教室走去。所有動作一氣呵成，十分從容，前后不到1分鐘。
“要是你半個月前看到我，就不是這種狀態(tài)了。”張斌杰說，“分層走班”之初，早自習下課鈴聲一響，他就手忙腳亂地翻抽屜，翻一遍找不到后，又急忙奔到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的柜子里去找，待找齊上午所有需要的課本與資料再跑去上課的教室，往往是踩著鈴聲進教室。
“有些事情是被逼出來的，兩三次在同學齊刷刷的目光中走進教室后，就不得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。”張斌杰說，在此之后，他嘗試早自習前早一點到教室，看一遍當天上午的課表，事先把要用的課本以及資料都疊放在一起，遇到有不用“分層走班”的課，如政治課，就可以不用帶課本。
說話間，已到了高一（6）班教室門口，與張斌杰上歷史課的教室只隔了一個高一（5）班的教室，“‘分層走班’的教室基本都在同一樓層，不用上下樓梯，還蠻方便的。”他邊說邊走到中間倒數(shù)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。無論是在行政班中，還是分層后的教學班，上課時的位置都是固定的，不能隨意亂坐。
張斌杰說，在教學班第一次上課時，位置是由他們自己選的，正式上課前，上課的老師根據(jù)他們的身高，又詢問了他們眼睛的近視程度后，進行了適當?shù)恼{整，之后，就得一直按照第一次課的位置坐。
從考試成績看
走班學生的平均成績有提升
在與眾多家長談到“分層走班”時，他們最擔心的是是否會影響到孩子自身的成績，甚至有家長“赤裸裸”地表示，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再次成為“小白鼠”。
在“分層走班”后的教學班中，A層與C層的學生普遍比較受關注，通�；A比較好的C層學生除了學習課本知識外，還能學到更多的課外知識，A層的學生因基礎比較薄弱，老師會有意識地放慢進度，通過各種輔助的教學手段，引起學生對學科的興趣。相比之下，B層的學生受到的關注相對比較弱。
“我覺得期中考試我成績應該會進步，尤其是數(shù)學。”數(shù)學被分在B層的學生陳婷娜，在上了一個月左右的課后，跟記者聊起了近期的學習狀況。陳婷娜的同桌數(shù)學比較好，被分到C層，她認真比較過自己和同桌的數(shù)學作業(yè)，發(fā)現(xiàn)大部分題目是相同的，“同桌作業(yè)的最后兩題通常是我的作業(yè)中不會出現(xiàn)的。”晚自習如果時間有多，她會嘗試做同桌那最后兩題的數(shù)學作業(yè)，“有時候能全部做出來，有時候只能做一兩個步驟，真的做不出來會跟同桌討論。”
由于大部分試點學校都是這學期剛開始走班，尚未有很明確的數(shù)據(jù)說明到底“分層走班”是否有利于學生成績的提高，不過，也有學校通過兩次相對比較大型的考試，“交出”了能說明一些問題的數(shù)據(jù)。
浙師大附中高一年級共有13個班，上學期分班時，學校按照學生的中考成績平均進行，每個班級的師資配備相對也比較均勻。完成行政班分班后，學校又在1-6班試行“必修課走班”，7-13班則仍按照正常的行政班上課。
“從上學期期中、期末兩次考試成績看來，走班學生的平均成績都比行政班的學生高10分左右。”浙師大附中校長何海通說，其中成績提高比較明顯的是A層班級的學生，“以歷史課為例，這學期開學，A層班中大約有1/3的學生調整到了B層班級。”
【學生心理方面】
分到不同班級的學生都會有“失落”感
上學期末，杭師大附中準備在高一年級試行“分層走班”時，曾在小范圍內(nèi)召開過一次家長會，聽取十幾位家長代表對“分層走班”的意見。當時，有家長很直接地提出心中的顧慮：分層教學在一定程度上是給學生定位，會不會對學生造成心理上的陰影，尤其是被分到認為是基礎比較差的A層的學生，會自認為被貼上了“差生”的標簽而“自暴自棄”。
家長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，有試點學校的老師坦言，的確有學生曾出現(xiàn)過“失落”，而這種“失落”感最強地體現(xiàn)在實驗班的學生身上。但凡實驗班的學生，總分成績在年級排名都比較優(yōu)秀，但拆分成“單科”成績后，總有學生會有這么一兩門科目被分到中層班級或基礎薄弱的班級。“學生的這種心情其實可以理解，也是可以預見的，原本整體成績的優(yōu)越感沒有了。”有老師說，這種“失落”體現(xiàn)在學生身上最直接的表現(xiàn)就是“無精打采”，“遇到這類學生，主要還是以溝通交流為主，給學生一個正面的引導。”
事實上，有“失落”感的不僅是被分到中層班級或基礎薄弱班級的學生，即使是被分到基礎比較好的班級中，同樣也會有學生感到“失落”。
在浙大附中的英語“分層走班”制中，A層班級的學生相對基礎比較好，但在與A層班級學生閑聊的過程中，不止一名學生說，自從“分層走班”后，感覺壓力變大，有時還會有點小失落。
有學生坦白地說出心中的顧慮：“雖然我每次英語考試的成績都不錯，但進到A層班級后，老師除了課本知識外，還會額外補充課外的內(nèi)容，對口語這一塊也尤為重視。但我發(fā)現(xiàn)班上不少同學以前在校外參加過口語的培訓班，他們的口語都很好，弄得我不太好意思開口，總覺得自己發(fā)音不太標準……”
還不習慣完全“依賴”自己
“大多數(shù)時候還是開心的，不，應該是很開心的。”中午11：50下課后，杭師大附中高一學生小董與兩三個比較要好的同學一起往食堂走去，“比如說，現(xiàn)在每堂課的老師都不會拖堂，因為‘走班’會來不及……”
問她少數(shù)時候是否會有什么不開心的事，小董咬著筷子想了一會說：“也不是不開心，只是不太習慣。”以作業(yè)為例，上學期每到晚自習之前，班干部都會把每門科目的作業(yè)整齊地寫在黑板的最右邊，“晚自習之前我會習慣性地看一眼黑板，然后按照黑板上的順序寫作業(yè)。”
“分層走班”后，雖然晚自習還是在原有的行政班級上課，但班上每個學生的作業(yè)各不相同，班干部自然也不可能再把作業(yè)寫在黑板上，“我與同桌的7門課中，有5門分在不同層次的班級上課，要問他也不可能，只能靠自己啦……”小董說。
此外，也有別的試點學校的學生苦惱晚自習的答疑。以往，每天都會有不同的學科老師負責答疑，而且這個學科老師肯定是平時負責上課的老師。“分層走班”后，晚自習還是按照行政班，但負責答疑的老師卻未必是教行政班每個學生的老師，“不太熟的老師，不知道怎么開口啦！”
【學校相應舉措】
“導師制”關注每個學生
事實上，“分層走班”之后，對學生的自我管理能力的確有了更高的要求。在此之前，也有老師考慮到了這一點，而對“分層走班”有所顧慮。
“我當時心中最大的顧慮不是學生的成績，而是怎么樣管理學生。”杭師大附中高一年級組長董莉，有過多年教學以及班主任的經(jīng)驗，對學校的學生情況很了解，她很清楚一點：與其他排名靠前的兄弟學校的學生不同，自己學生成績好，更多是老師“管”出來的，“如果‘管’不到位，學生成績就容易下滑”。
“分層走班”后，為了能讓每個學生得到應有的關注，大部分試點學校采取了“導師制”，通常每名導師“認領”10名學生，至于導師的具體工作職責，每個學校各不相同。
在浙師大附中，“導師”要定期將負責學生的學習情況、興趣特長以及心理狀態(tài)等匯報給班主任，班主任每周也要向學科“導師”了解班上學生的情況，“家長無論是找班主任還是學科導師，都能了解到孩子的學習狀況。”何海通說。
在杭師大附中，導師要定期找學生談話，每學期至少兩次，每次談話之后，都要詳細記錄學生近期的情況，內(nèi)容包括學習和心理等各個方面，最后還要給出相應的建議。所有的這一切，都可以在學校的“分層走班管理平臺”的“導師管理”欄上看到。此外，還有學生上課的出勤記錄、作業(yè)完成情況以及課堂表現(xiàn)，學生和家長只要登錄這個平臺，就可以看到各個科目老師在近期對自己的評價。
【時報評論】
多聽聽孩子的心聲
我省高中試點走班，最大的亮點就是每門課按學生成績好壞分開教學。試點一年多來，大家的聚焦點總是集中在“走讀后孩子的成績會不會下降”的數(shù)字指標上，卻對處于試點改革中的主角——學生本身的想法忽略了。
從理論上來說，走讀讓某門課成績差不多的學生在一起學習，能產(chǎn)生一種“物以類聚”的效果，增強孩子學習的自信心，周圍人成績差不多，只要自己想學，就能形成你追我趕的氛圍，而且效果相對立竿見影，這點對那些成績并不怎么樣的學生來說尤其明顯。而對于成績較好的學生來說，他們會有心理落差，因為從“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”的境地一下子到了高手如云的環(huán)境�？傮w而言，走班需要孩子有一個強大的自己：每門課上的同學成績差不多，我是要力爭上游還是原地踏步；自習課上的同桌是同年級學生，但是大家的作業(yè)卻可能不同，遇到疑惑想討教或討論時，找誰比較好……
走班后，學生間的感情會隨著“走”字而淡化，這對適應了近10年行政班生活的孩子來說有點殘酷，每個學生需要在瞬間成為一個獨立個體，需要有學習主動、自我管理能力。從試點的情況看，大多數(shù)學生的表現(xiàn)是不錯的，至少能夠努力地去適應走班帶來的變化，哪怕心里有些糾結與不適應，都是盡可能在壓抑�？墒牵@些小波動會影響到孩子的健康，會影響到我們最為關注的學習成績，卻被我們所忽略了。
孩子不是學習的機器，在他們的學習過程中，一方面需要傾聽家長、老師的聲音，另一方面我們也需要聽聽孩子的心聲，特別是在試點一段時間后，他們內(nèi)心有什么想法，及時排摸疏導，收獲的將不僅僅是孩子的成績，更是孩子的健康與快樂。時報評論員 張晶
來源：青年時報
